阿拉伯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崛起过。 (相关资料图) 最鼎盛的阿拉伯帝国时期也是一样。我们看到的版图都是这样: 而实际上: 只有巴格达哈里发那片绿色是阿拉伯帝国中央政府的实控区,而且就这片区域中,还有四分之三的区域不经常处于哈里发政权控制之下。 你想想这样一个政权在中国意味着什么。 咱们不要说现代工业文明如何如何,就仅仅从古代帝国、王朝的昌盛角度来看,阿拉伯帝国算个什么玩意儿? 其他颜色的各个区域都是诸侯藩镇,他们都自立为王。你想想同一时期的唐帝国出现了河北三镇之后帝国乱成了什么样子,这还是在黄巢之前江南一直听从帝国管控的前提下。巴格达政权在945年被白益王朝拿下后就已经成了傀儡,1258年巴格达被蒙古人攻破的时候,打杀的哈里发不过是个精神领袖。 需要注意的是,这些诸侯从帝国一建立起就存在,有人说你放的这是阿巴斯王朝,不放伍麦叶王朝不算数。嚯,伍麦叶王朝难道不是更拉胯?我这是挑的最好的王朝说的。无论倭马亚还是阿巴斯,本质上都是依靠专制而非集权维持统治的,专制依靠人事逻辑,也就是又拉又打,使用武力,形成不同军头的相互制衡,但问题是一旦这种制衡破裂了,那么君主的权威就会彻底丧失。 集权讲究的是物权逻辑,我控制住军队或者财权来制衡文武,是能够长效维持集权的,社会是稳定的。 阿拉伯帝国从基层社会到上层统治手段和唐以后的中国王朝都不同。中国古代史经常可以听到一个词,那就是“土地兼并”,在阿拉伯和西欧,你根本听不到这个词,因为他们的地主阶层一直是兼并着的,所以基层社会长期是不受中央政府控制的。即便是地方诸侯,他们也是依靠城市工商税维持自己的权势的,农业税非常不稳定,迪杭们根本不听你的,给你上点税也是给你点脸,不想给你脸狗屁不上缴,你有治吗?没治。 也正是这种基层结构,导致阿拉伯帝国一直不能真正实现集权,也缺乏那种能捣碎社会基层结构的葛明,其实萨法维那一次非常接近了,但是小亚东部被奥斯曼偷袭拿走了,也就不可能完全依靠半农半牧的伊朗高原实现集权了,所以又回归到人事逻辑、军事贵族共同体的老路上去了,最终也就导致了第三波斯帝国的崩溃。而阿拉伯帝国的集权始终是在承认这些基层迪杭利益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最终必然失败。倭马亚王朝时期是希望通过阿拉伯人移民在东伊朗建立自己的势力,但是奈何当地人也不是盖的,人家根深蒂固,而且不要小瞧萨珊波斯,他们的集权就是靠贵族共同体实现的,王朝灭亡了不代表贵族共同体不复存在了,所以当地的波斯迪杭(中亚管这玩意儿叫德赫干)联合起来,你是怎么也不可能统治这个地方的。阿巴斯王朝的胜利也和这个东伊朗的萨珊波斯贵族共同体有关,无论是阿布·穆斯林,还是阿布·撒拉马,他们仅仅依靠“绿色卷轴”、库法信众和两圣城的号召力是根本打不败大马士革的倭马亚家族的。 阿布穆斯林作为当时隐匿在红海圣城的什叶派领袖(原本阿里家族的伊玛目把自己的绿色卷轴传给了阿巴斯家族人士导致什叶派法统到了阿巴斯家)的宠信之奴,在阿布·撒拉马的库法中转站传递下送到了中亚南部的伊朗呼罗珊,亦即当时倭马亚王朝在东伊朗的统治核心据点。利用当地的哈瓦立及派叛乱与南北阿拉伯部族之间矛盾逐渐形成自己的浩大声势,联合哈瓦利吉派等势力一起打击了阿拉伯人,遂一路西进,灭亡了阿拉伯帝国的第一个王朝倭马亚(伍麦叶是另一种译法)王朝。在这个过程中,东伊朗的头人地主阶层即迪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正是琐罗亚斯德教和新马兹达克派教义的融入,才给非正统的什叶派教义提供了新鲜血液,也凝聚起了众多东伊朗的原萨珊波斯贵族共同体内的迪杭地主们。因此可以说,阿巴斯王朝的建立,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阿巴斯人背叛了大多数阿拉伯人,依靠什叶派组织和号召力和东伊朗的波斯贵族武力推翻了一盘散沙的阿拉伯部族联盟基础上的倭马亚王朝。但是,阿巴斯在建立王朝后,除了利用“和解之宴”几乎杀光了倭马亚家族外,还清洗了阿布·穆斯林,导致孙巴德起义等一系列东伊朗叛乱,后世哈里发马蒙上位也依靠了东伊朗的母亲家族与当地权贵的支持,尤其是塔黑尔·佐尔耶敏宁将军攻破巴格达的,塔黑尔把哈利发的亲兄弟杀掉,为马蒙登上哈里发大位铺平了道路。 945年之前,哈里发也想过办法抑制波斯人的势力,但是昏招频出,就像唐朝使用太监来监军,哈里发建立了突厥军事奴隶禁卫军,古拉姆、马穆鲁克,都是这么来的。但是他们尾大不掉,成为可以主宰哈里发废立生死的“监军”。在外,则有河中的波斯王朝萨曼无休止的滥用突厥奴隶,贩卖古拉姆,但最后萨曼君主一样昏聩,在宫廷平衡中滥用突厥军事奴隶,导致突厥人最终从内部瓦解了萨曼朝。从此,突厥人开始大量在中亚乃至东伊朗和阿富汗建立自己的王朝,阿富汗今天的主体民族普什图人主要是从兴都库什山以南翻越过来的,他们在度兰尼王朝之前建立的自己王朝恐怕只有古尔王朝一个,其他大多是突厥人王朝,如哥疾宁,塞尔柱。塞尔柱人在丹丹坎战役后没有继续和伽色尼人缠巴,直接跑到两河学着白益人当起了监国苏丹。这就是塞尔柱王朝。塞尔柱王朝和后世的花拉子模王朝都是突厥人王朝,但是他们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只有依靠部落头人建立起来的军队,所以这个军队必须分封土地采邑,否则就会散架,这和他们游牧或部族时期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但是,他们的中央集权能力比起阿拉伯人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差劲。首先他们依旧面对波斯迪杭,虽然迪杭们抱团的可能性降低了,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分别的叛乱不能造成事实上的割据。 伊朗史家一般认为,阿巴斯王朝改变了倭马亚王朝派出阿拉伯人分封的办法,而是任用东伊朗本地的贵族来分封治理当地,但是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你看看铜匠(萨法尔)王朝和萨曼王朝(自称萨珊贵族后代的地方头人)是怎么推翻塔黑尔王朝的就知道了。波斯迪杭内部也会争权夺利,所以他们也一样会互相乱打。到最后,塞尔柱王朝他们没办法,只能彻底承认现状,也就是实行伊克塔制度,让你们自己军人自己负担自己的财政,养着军队,到战时勤王就行。这个制度看起来没啥,实际上你仔细想想,让塞尔柱军人跑到波斯迪杭的地里当领主,这现实吗?就算他去了,事实上也只是一个领着薪资的的雇佣兵头领,保护迪杭的土地,如果想要真正夺取产权,看迪杭不拉着他村子或庄园里的农民们打死你,你以为这些头人地主不养私家部曲吗?塞尔柱军人更多的还是分封在挨着巴格达的两河平原上。所以对于广大的伊朗高原,伊克塔制度仅仅意味着承认波斯迪杭地主有兵有田的合法性,是承认了现状,而不是派兵过去真的戍守,你戍一个试试。伊克塔制度标志着阿拉伯帝国依靠异族军事贵族集权进程的失败,也意味着阿拉伯帝国集权进程的总失败。 从这一天起,阿拉伯帝国麾下的将领无论打下多大的军功都毫无意义了,因为打打杀杀而最后没秩序,这代表的绝对不是帝国的权威,而是名存实亡的帝国之下无数诸侯和官衔将领的军阀混战。有人说民国军阀混战多年,我要说的是,你想一想阿拉伯人民就不感觉苦了,阿拉伯帝国和后世王朝的军阀混战持续了至少一千年。 连基本稳定持久的秩序都没有,农业怎么积累,商人怎么敢投资设立大工场,进而发展成工厂?阿拉伯人可是一直搞商业的,搞来搞去搞出来啥了?阿拉伯的经验告诉我们,闭关锁国导致落后只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没有挖出来,真正的原因是sino虽然依靠政治集权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但是没有西方建立的那种金融集权,所以我们有资本主义而没有现代工业,资本积累的效率不如人家,当然是人家拿着现代工业生产的武器打我们了。近代史讨论的一个误区也在这,我们不是没有资本主义,而是为什么资本主义的效率不如西方。金融集权的资本积累效率高,所以他们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速度快,就这么简单。没有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这和政治制度没多大关系,德意志第二帝国发展不到五十年,远远超过行宪共和民主的法国二百年,英国工业发展速度与规模最后也赶不上高度集权的德意志第二帝国。根本制度在于政治经济学的那种制度,而不是单纯政治学或者单纯经济学的制度,这两样都是说不清的。政治集权和承认产权给社会带来了稳定,稳定了之后有钱的豪强无法通过夺權上位实现阶层跃升,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通过经商买田甚至办厂来赚钱跃升,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从包买商制度转变成工场,工场市场变大,技术更好,就变成了工厂。就这么简单。你看看西方也一样,绝对君主制时期是西欧资本主义萌芽和发展的最重要时期,之后财政借款人煽动纳税人和纳税人代表(国王)打杀,建立了金融集权之后,金融和商业就快速发展,给后来1750年的工业崛起提供了必要的金融资本积累。 那个时候英国的民主是只对贵族开放的,而这里面的贵族大多数是土地贵族,也就是靠垄断国内小麦市场和羊毛业维生的“反动贵族”,他们直到1840年代还反对《谷物法》呢,这些人的民主帮助了英国资本积累的高速发展,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阿拉伯帝国根本没有集权,也就谈不上政治集权或金融集权,因此他们根本就没有现代性,没有资本主义,更不会有高速资本积累引发的工业革命,只有一堆天天打打杀杀的军头和念经的人。所以我说阿拉伯帝国根本没有崛起过,真的不是什么歧视,而是真相。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崛起过,所以更谈不上没落,也更不需要讨论没落的原因。这是一个伪命题。你问的问题应该改成“阿拉伯为什么从来没有崛起过”。 |